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虫绿】
2.
彼得皱了皱眉头，这身衣服对于哈利来说似乎有些宽大，不过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自己的最小也是最体面的衣服了，这套衣服还是两年前他十八岁生日时梅姨送的成年礼物，当时梅姨用一双因常年泡在冷水里洗衣服而粗糙红肿的手摩挲着衣物，将它们放到彼得膝盖上，对彼得眨眨眼:
“我亲爱的Pete，恭喜你成年了，成年意味着即将开始享受更自由的人生，也同样面临着更多的责任，比如娶媳妇生孩子，哦宝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打断我，听我说，穿上这身衣服，把自己打扮得精神些，这样才有姑娘愿意同你跳舞。”
“遵命，夫人”彼得一副要晕倒的样子，直往梅姨身上栽，被梅姨嗔怪着推开。
“可是梅姨”彼得一脸庄重“你忘了我整天待在渔船上？好吧夜里确实会唱歌跳舞什么的，但船上做工的婶婶们——你都认得的，我不敢和她们跳舞啊，他们的男人都在船上，会把我扔去喂鱼的。等等，你该不会要我去相亲吧？”
“说到相亲，你觉得玛丽·简怎么样？”梅姨接过话茬。
“不是我觉得玛丽怎么样，梅姨”彼得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是玛丽觉得我一身鱼腥味难闻透了”他还记得当时女孩拿腔做调的语气，配上夸张的表情，让他觉得她一定能通过托尼奥剧院的考核。
梅姨皱了皱眉头:“那个丫头……”
本叔在院子里喊道:“格温，格温史黛西那个姑娘我觉得不错，而且她绝对不会嫌弃鱼腥味。她要是嫌弃那个，岂不是整天都要捏着鼻子面对她那个渔船船长老爸，哈哈！”
“哎本叔”闻言彼得把衣服蒙在脸上，哀嚎一声:“别提格温啦，她越来越喜欢找我的麻烦了”
“彼得！”梅姨拿开衣服，把皱的地方重新抹平放在一边，拍了拍彼得的脸“姑娘愿意理你，难道是因为你讨厌吗？”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觉得我可爱”18岁的彼得笑得乖巧，非常可爱。
此时哈利身上有些泛黄却浆得很硬的白衬衫，和上面展不平的老褶显示出彼得帕克似乎从未穿着它和格温史黛西或者是其他任何女孩跳过舞。
哈利穿上彼得的鞋，将裤脚扎在鞋里，把鞋带牢牢系紧，踢了几下，确定鞋不会掉，便从空啤酒桶上跳下来，对着彼得转了一圈:
“还不错的吧”
哈利隐藏了人鱼声线后的声音软软的哑哑的，带着浓重鼻音像感冒一样，哈利看着彼得，眼睛亮晶晶地，想得到对面人类发自内心的赞许。
彼得张了张嘴，舌头像打了结般阻碍他发出任何声音，这个漂亮的男孩眼眸璀璨如星河，又似波光粼粼的蔚蓝海面，其中倒映出一个目瞪口呆的自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彼得几乎立刻转移了视线，与此同时感受到脸颊不正常的发烫，他努力用平常的声调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男孩有些吃惊，而后眉眼弯弯，嘴角也翘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可那弧度并没有维持多久，哈利忍不住笑出声来，细瘦的身体在宽大的衣服里抖得厉害“我问你的是衣服啊”
“啊啊！不好意思”彼得才反应过来是他答非所问了。
“衣服很适合你，但就是有点不合适。”彼得觉得自己今晚就说不出一句正常通顺的话，他揉了把脸，看见男孩笑得泪眼朦胧。
“好啦小朋友，你可不可以别笑啦”
“我不是小朋友”哈利止住笑，一跳坐在啤酒桶上，这样就可以与彼得平视了。“我叫哈利奥斯本，我已经——”哈利忽然想到自己快两百岁了，说出来会吓到彼得，又想起18岁是人类成年的年纪……
“我已经十八岁了”
？？
未成年人鱼有点心虚，尾音还带着点疑问，彼得帕克揪住略微上扬的语调不肯放，重复一遍:“你十八岁了？”
“我……”
“十四？”彼得打断哈利
哈利眯起眼睛看彼得，显示出自己的不悦，彼得仔细看着男孩单薄的身躯与稚嫩的脸庞。
“好吧哈利，你最多十五岁吧？”
成交
哈利不甘地点点头。
“你好哈利，我叫彼得帕克，你可以叫我彼得”彼得伸出手，哈利犹疑地捏了捏，然后被彼得的手握紧，使劲摇了两下。
“彼得帕克，我猜你一定特别老”哈利牙尖嘴利，还在为彼得拆穿他假冒成年人的事耿耿于怀。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彼得笑得蹲在地上，留给哈利一个深棕色的发旋“你说得没错，哈哈，比起你我确实特别老，我都已经20岁了”彼得坐在地上，两只手在身后支撑着，看着木桶上坐着的漂亮男孩，男孩金发碧眼，穿着他的衣服，略宽大的裤子里包裹着两条修长的腿，即使是坐着也能看出来比例极好，这双腿紧紧并着，连脚尖都合拢在一起，端庄垂下，哈利奥斯本比格温史黛西最精致的瓷娃娃还要考究，这样的男孩应该出现在一艘渔船上吗？彼得有些困惑地看着男孩，男孩歪着头对他甜甜一笑。
“这很正常啊。亲爱的先生”人鱼奥斯本上船的时候就对他这样说过。
彼得点点头。
哈利也点点头，煞是开心，拍拍手跳下木桶蹲在彼得对面。“彼得呀，船舱里是不是有人在跳舞？”
“嗯，他们每天晚上都在跳舞”
“Well”哈利伸手作势要拉彼得，彼得搭着男孩的手站起来等下文，他知道哈利奥斯本八成是想跳舞了，但他只猜对了一半。
Jesus!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彼得在心里呐喊。
哈利抬起他的手，单膝跪地，问他愿不愿意同他跳一支舞？
彼得把另一只手伸到脑后，困惑地用力抓了抓短而卷的棕发，使前后终于变得一样乱，但这却帮助他清醒了不少。
哈利小而白皙的手正温柔的掐着他的手心，这场景有那么点违和，于是他的手在哈利手中调换了一个位置，一用力将哈利拉了起来。
“事实上，只有女孩子才需要被这样邀请，一般来说不用跪下，这太正式了，好吧，其实我也不清楚，我也没有邀请过女孩子跳舞”彼得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而哈利只是嗯嗯啊啊地表示在听他说话，拉着彼得一心往那透着昏黄灯光的船舱入口走。
“有一件事我需要先告诉你”彼得一步都不肯往前迈，靠在通往底舱楼梯的扶手向哈利坦白，“我不会跳舞啊”
“我也不会”哈利踢了两下腿，望向彼得纠结蓬乱的头发，将自己那一丝不苟的柔软金毛也抓乱。“可我们的腿能走能跑，为什么不能用来跳舞呢。”哈利面无表情“除非你不想和我跳舞”
“不，不是这样的”彼得有些泄气得抹了把脸，男孩还抓着他另一只手不放巴巴地看着他，让彼得觉得拒绝哈利奥斯本就是在犯罪“我是怕你觉得我笨，要知道我真的不会，可能踩到你的脚什么的，可如果你一定要我做你的舞伴——”
哈利现在的样子就像阿拉丁灯神，一脸“如果彼得帕克答应做我的舞伴我就答应他三个愿望，该死的彼得帕克赶快答应我吧”
“那不许嘲笑我”
“嗨！”哈利轻快一笑“没问题啦”要知道他刚才已经计划拿半个海域做筹码了。
哨笛的声音拐了个弯，小提琴婉转，每一个音都拖得更长一些，没有任何停顿得滑入下一个乐章，哈利拉着彼得飞奔下楼，他们将木质地板踏得很响，船甚至晃了两下，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过错。
彼得帕克没说错，他确实在这方面不甚有天赋，以至于几次差点踩到哈利的脚，事实上如果他专心点就能做到更好，可他的手搭在哈利纤细柔软的腰上，这让他手足僵硬。他的手稍微往下一点就碰到了男孩单薄的胯骨，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流氓，如果梅姨见到这个场景一定会恍然大悟难怪彼得还没有女朋友，她的小彼得简直正直纯良得令人发指。彼得又一次搞不清楚节拍，同手同脚起来，哈利终于忍不住咯咯直笑，彼得皱起眉头眯着眼看哈利，却不知这样使他本来就挨得很近的眉毛几乎连城一线，哈利笑得整个人都抖起来，舞也不跳了，彼得叉着腰万分无奈地看着对方，终于被感染，也笑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从他身边穿过的那对伴侣。
格温史黛西的视线越过舞伴的肩膀，一直死死盯着今晚最特别的那对，高大英俊的青年和娇小可爱的男孩意外的相配……她摇摇头，将这奇怪的想法赶出脑中，收回视线向自己的舞伴甜甜一笑。
“该死的彼得帕克，他不是说他不会跳舞吗”格温史黛西有些泄气地想着。
“所以，你说本叔是船上的厨师？他做什么最好吃？”哈利把下巴搁在桌子上对彼得说。
“鲷鱼！”彼得几乎瞬间就想到了这个“你知道的，在海上，每顿饭都是鱼，有的时候真叫人恶心，可是本叔做的鲷鱼就是让人百吃不厌 ”
哈利木着一张脸，喝了整整一杯水。
虽然海里鱼吃鱼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人鱼族作为神族是不吃任何鱼的，而且鲷鱼那么丑的鱼人类究竟是怎么吃得下去的？
“哈利你呢，为什么会掉到海里？”
“这个啊”哈利眼睛向左转了转“我在甲板上听到一阵歌声，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人鱼！”彼得恍然大悟“你一定是遇到了人鱼，他用歌声迷惑了你”
“那太可怕了”哈利往嘴里塞了个樱桃，抱紧肩膀瑟瑟发抖，心想那些用歌声害人的东西是那些自成一派的恶人鱼，才不能把帐算在整个人鱼族的身上。
“听本叔说就是人鱼弄翻了我父母所在的那艘船……”
哈利不小心把樱桃核咽进了肚子。
“也许……”哈利小心翼翼地看着彼得
音乐声骤响，打断了哈利要说的话，两人再次投入到歌声与与节奏中。
哈利想:“也许他早就不再为父母的事而伤痛了”
彼时的哈利还不懂人类，他以为人类的一生太过短暂，他们只在乎眼前，可他不知道正是因为短暂，才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看清生命，因而想不开放不下。
哈利也不懂自己，他以为自己不悲不喜地活了近两百岁，就真的不会为什么事而忧愁，而事实上当他真正得到快乐的那天，就是学会烦恼之时。
比如现在，哈利看着桌子对面沉睡的彼得看得出神，几分钟前他献歌一曲，给所有人以好梦安眠，唯有彼得还拉着他兴致勃勃地说这说那，没一会就歪倒在桌上，呼吸匀长。
哈利伸出手指轻轻点着彼得的额头，又去描绘彼得的眉毛，他模仿刚才别人弹琴的样子用手指轻轻地在彼得安然的睡颜上弹奏，乐章在彼得的鼻翼下方戛然而止，那滚烫均匀的鼻息让哈利一愣。
哈利奥斯本一直喜欢冰冷的海水和华美坚硬的珊瑚，却没想到这柔和温暖的气息能让自己心悸。
他跌跌撞撞挪到彼得身边，与彼得额头相抵，呼吸着他的呼吸。
哈利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中轰然崩塌，又迅速重建，最后似乎留有缝隙供某种事物生长。
他起身抚上双颊，掌间都是潮湿温热的水汽，对彼得说晚安。
哈利把衣服脱下叠好夹在两个救生皮伐间，回头看了一眼，心下暗中做了个决定，然后跳入水中。
月光下形状优美的尾鳍流转着动人的光泽，哈利像人类婴儿一样抱紧尾巴，慢慢下沉。
“明天见，彼得”
tbc
咦都这么晚了Q_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