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嘉】当时的月亮——第一章
写在前面的话：这篇文会有部分地名、单位用化称，本故事纯属虚构
文章里面Mark和Jackson都二十一岁左右
BGM点我
第一章：日光Ⅰ
一九九六年四月初 ，英国 曼彻斯特
来英国读书后，Jackson一直觉得每年过得都差不多。但今年是不同的，今年复活节他没回香港，去了曼城他男友的家，以朋友的身份见对方家长。
本来没觉得怎样，下了火车后被寒风一吹才开始真切地忐忑起来，下意识捉住男友的手，忽然又松开，东张西望。
Mark看到他这副样子明白Jackson是有些怕见他的家长。心里好笑又叹气，这人当初答应的爽快，事到临头却胆怯了。
他去牵Jackson的手：“别怕，没人来接我们。”
Jackson甩开Mark的手，皱着冻得红彤彤的鼻头讲我看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曼城也不大，万一——
”万一被人抓包，就坦白“Mark的刘海微长挡住眼睛，隐隐约约透出一弧晶亮的笑意。
Jackson看着这样的一双眼愣住了，他暂时没有想过和Mark公开的事，总觉得太遥远，所以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逗你玩呢“Mark刮了刮对方的鼻尖。
Jackson有点失落，心里“哦”了一声。
人真的好难得到满足，怎样都不对。
*
Jackson和Mark是跨校排莎剧时认识的，Jackson演哈姆雷特，Mark则是被临时抓来搬砖的追光师，一个学设计一个学工程，照理来说台上台下交流都不会太多，但从某天开始，这位追光师开始时常出错，就算哈姆雷特不是舞台焦点时，他也会给哈姆雷特打追光，气得导演下台去骂他，Jackson也跟过去瞧，看到Mark闪烁的目光时，Jackson有点疑惑，但没往别的地方想，从此便多留意这位追光师了。
”同学，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要注意休息“中场休息时Jackson递过一杯咖啡给Mark，用英文讲出这样一句。
“谢谢，抱歉“
Jackson听到中文，终于确定对方也是华人。
听口音，台湾人？后来聊一聊才知道，Mark确实是出生在台湾，但家里从台湾迁到英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后来聊着聊着便熟了，彼此来电，心照不宣，临门一脚也是一起踹的——
莎剧季结束后，Mark带Jackson参观自己的学校，在一个月亮很圆的夜晚，都喝了点酒。
Jackson鼓起勇气，又提起了那件事——排练时，无论那幕戏主角是否是他，那道光总是追在他身上，到底为什么，在追逐什么？
“你这个追光师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愿逐月华流照君”Mark这样回答。
这样啊。
唐诗真美，Jackson眼皮跳了跳，脑袋麻麻的，没注意脚下有绊，几乎摔了个跟头，跌进Mark怀里，然后在Mark的肩头看见了满月。
交往后，Jackson发现，Mark会的诗真不少。
“都谁教的呀？“
”爷爷，爷爷知道很多和月亮、天空有关的诗，他年轻的时候是飞行员”
Jackson从Mark那听到了不少祖辈的故事，渐渐地脑袋里开始有了一副画面，星夜，一轮巨大的满月挂于中天，一架战斗机飞过，像个黑沉沉的幻影，壮烈又浪漫。
Jackson也听自己的爷爷讲过一些故事，比如儿时，祖孙牵着手走过德辅道中211号[1]，爷爷会指着那个招牌讲：它在上海也有一幢这样的大楼。
而后便同他讲起十里洋场的辉煌与硝烟。
从某种程度来讲，Mark和Jackson的成长背景差不多，背井离乡，家族里故事很多，老一辈极其恋旧。
最重要一点，不准在家里讨论时政，这是规矩。
真是拍案惊奇。
Mark和Jackson在当代知识青年中算比较温和的，他们都不会在公寓里张贴那位“minzhu斗士”昂山素季的海报，也不会去读一些观点很尖锐的书。
尤其是Jackson，作为一个香港人，他不喜欢别人一见到他就要同他讨论即将到来的中英交接、一九九七。
Mark是个难得不和他抬杠的人，理工科男生就是这点好，做的比说的多。
一块面包板，Jackson想，什么面包板，他不懂，什么单片机他也不懂，编程这个词倒是听说过，就只是听说过而已。Mark说，你看，设计一块电路，装上对的单片机，调试好程序，这个LED流水线灯就亮了。
哗啦哗啦瀑布一样，还闪着Jackson几个字母。
Jackson先是很冷静地分析了一下，从美学角度来分析，It's a piece of shit.
但他信奉爱是明灯，能够照亮美。
脑海里蹦出这狗屁不通的话时，他已经被罗曼蒂克冲昏头脑了。
当Mark问，复活节假期要不要来我家玩，他说好。
*
回到家，Mark就变成了小孩子，总是挂在妈妈身上撒娇，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Jackson看得心里暗笑，没旁人的时候总爱揶揄Mark，唤他“段少爷”
今天是Jackson来段家做客的第三天，早上陪段先生晨练后又吃了些段太太做的早点，现在带着耳机听着音乐窝在Mark的房间里搞论文。
Mark的爷爷之前去Mark的大伯家住了一段时间，今早回来，Mark和父亲去接，段太太也开车去市场买菜了，临出门前还夸Jackson乖巧用功，放假不忘功课，她不知道Jackson有Deadline要赶。
Jackson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段太太对他越亲切，他越觉得过意不去。
“Jackson，你告诉阿姨，Mark有没有交女朋友呀？”昨晚段太太拉着他的手，趁Mark去洗澡悄悄问了这么一句。
Jackson只能勉强笑笑：“现在好像还没有”
段太太叹口气：“Jackson，我们家Mark从小在外面就不太爱讲话，现在又走了他爸那条老路，学工程，我看学工程的男生都木头脑子，不懂怎么讨女生欢心......”说着看向段先生，段先生装作专心看电视，什么都没听见。
此刻Jackson心里想起的是那个”愿逐月华流照君“——Mark Tuan追人有一套，这阿姨瞎操心。忽然又听段太太讲：”Jackson，我看你是个活泛的孩子，交际圈广，能不能给Mark介绍个各方面都相当的女孩子认识一下？“
Jackson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多亏段先生及时救场：“你不要干扰他们朋友间交往好不好？这让Jackson多为难？”
“有什么为难呀，你懂什么嘞我说老段......”
Jackson头疼，一直唉声叹气到睡觉前，都被Mark看在眼里。
“怎么啦？”
“你妈要我给你介绍女朋友，你喜欢什么样的？“
Jackson面无表情看着Mark，Mark觉得冷飕飕，只能搂着人亲吻：“我有男朋友了”
“你敢和你妈这样讲吗？”Jackson把这句话放在心里没有问，在黑暗里和Mark静悄悄地接吻。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笔用着用着没有水了，Jackson翻遍Mark的桌子也没发现一支，于是断定那人放假回家从来不学习。
他的学习计划被迫暂停，出了房间准备走动走动，发现二楼那间属于Mark爷爷的书房，门窗大敞着。
应该是为了迎接老爷子，重新整理了一番吧。
那个房间看起来古色古香的，Jackson有点好奇，想上楼瞧一瞧。
踩上中式绣艺地毯的一刹那，Jackson下意识就放轻了脚步，这里的家具都是明式的，桌椅都好纤细，Jackson觉得自己像在考古一样，生怕弄坏什么，但事实上他什么都没碰，只是站在门边望了一圈。
但最后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他看到了书柜里的照片，那里有没有Mark呀？
待到凑上前去，才发现都是些老照片。
”民国二十七年，第七飞行大队于空军大校场合影留念“
身穿飞行夹克的青年飞行员们在飞机前或靠或立，哪个是Mark的爷爷，Jackson一眼就能看出，眉眼神气都太相似。
目光下移，Jackson看到了更年轻一些的段爷爷，站在简桥航校的匾额前留影，还是稚气未脱的柔和面目。
接着是数不清的合照，杭州、南京、真如、沙坪坝、昆明......到处都有飞行大队留下的轨迹，出征前的坚毅，得胜归来的意气风发，隔着数十年的时光，未蒙尘。
橱柜右下角一张小小的照片吸引了Jackson的注意，照片里是一个男孩，白衬衫西裤，十八九岁的样子，坐在草地上，拿一本书。
Jackson觉得这人眉眼间有些熟悉，却想不出是在哪里见过，弯下身去想看清上面的小楷，头戴式耳机便随着动作掉了下来，于是他听见了距离已经很近的脚步声。
慌慌张张起身，回过头便与门边的老人四目相对了。
两人都立在那里愣住。
风起，纱帘如一团秋香色的烟雾往屋子中间蔓延，隔着这层昏黄的烟，身着白衫的Jackson看起来温柔蕴藉，像一张老照片，让人忆起旧时王谢堂前燕。
老人如梦呓般说出两个字。
而这两个字与Jackson的”您好，对不起“重叠在一起。
Jackson试图捕捉那两个字的余音，他疑心自己听错了，直到又听见一声，这次真真切切。
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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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香港上环德辅道中：永安中心
此为开了脑洞不敢动笔，写完后犹豫要不要发布的一篇（还是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