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嘉】过去的故事（上）
BE预警
BGM：coffee cold
1.
要让Mark讲他同Jackson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也讲不清楚。只记得起初是他在路边卖杂志报刊，而Jackson在对街摆鱼蛋摊，时间久了就混个眼熟，渐渐开始以物易物，周刊小报换一份鱼蛋粉，每天都有个念想。
回忆到这里，Mark终于想起他们是怎样相识。
大概是一个靛青色傍晚，昏黄灯光下有飞蛾扑火，几日前就来搜刮过一番的大圈帮二五仔又来收数，他那时太年轻，还妄图同烂仔讲道理，自然吃了几记闷棍，腹背受敌的当口听见一声：“差人来啦！差人来啦！”周身压迫感瞬间消散，摩托发动声音此起彼伏，抬起头时诸位恶霸已消失于街角，对付黑社*会果然还是警*察最管用。
不过警*察没有真的来，全是鱼蛋仔耍的花招，那时他还叫他鱼蛋仔。
鱼蛋仔推着鱼蛋摊从他旁边经过：“喂，卖报仔，还不跑？他们发现自己被骗肯定要回来算账。”
Mark不记得自己有无讲过一句多谢，总之从那以后，他每天都留多几份报刊给鱼蛋仔，直到鱼蛋仔某天端过来一碗鱼蛋粉：“我叫Jackson,你叫乜名啊？”
便有了以后种种。
2.
“索爆Model为瘦剔肋”
“恒生指数跳水狂跌“
”天后和谢某不再厮守 “
”本埠楼市泡沫占七成“
那时他们没兴趣追星，也没钱炒股或买屋，更别说溝女，每日睇小报上这些和自己生活遥不可及的新闻倒也津津有味。
津津有什么味？咖喱味，沙嗲味，酱油味，肠粉鱼蛋车仔面，还有附近女校妹妹仔们的香水味。白衬衣，黑色短裙毛线袜，下午三点学校一放课，就组成这条街上靓丽风景线，“你中意食乜嘢，靓女？”Jackson著黑色背心靠在摊前，偏头露出标准八颗牙微笑，哪个年轻女仔招架得住？生意自然水到渠成，财源滚滚。
那时，Mark看对街光景总有种隔岸观火的乐趣，自己报摊生意倒不上心。某一天收工时，Jackson打趣讲：“Mark，每日在你那里早中晚各买一份报的是你女朋友？这样照顾你生意。”他才想起，确实有女孩每天光顾，还站在摊前好久不肯走，总讲些有的没的。
“阿Mark，今次有什么新鲜事？”女孩著校服短裙站在他摊前问。
“国际国内还是本港”
“这条街啊”女孩看着他笑意岑岑。
一声短悠长清亮口哨声响过，偏头就看到对街那人不怀好意的笑，隔岸观火的又哪只阿Mark一个。
3.
报纸可以用来干什么？可以看，可以念，可以玩。
抽出一张旧报纸撕成正方形折成风车，剩下搓成细杆，连接好插在鱼蛋摊前随风转动，Jackson站在风车后偏头讲：我废物利用得可好？
他摸索出一本过期杂志，撕下其中最坚硬花哨内页，三下五除二折出一只纸飞机，手上轻轻一送，又稳又准打上Jackson的头，来来往往许多次，打到过路人骂他俩死扑街，疯起来好像有今日没明天，直到那飞机在咖喱锅里失事才肯作罢。
过了很多年，Mark依旧觉得那是生命中最快乐一段时光。
后来学生妹同Mark告白，说1999是世界末日，再不拍拖就没机会。
居高临下大小姐语气难掩，但姿态算是够卑微了，蹲在小小报纸摊前等一句答复。
Mark抽出一本杂志，讲：你喜欢的时尚杂志，这次随刊附赠了手提购物袋。
你拿去，送给你。
不会讲拒绝的话，只能送她一本杂志。
女孩把杂志摔到他脸上，自此很多天没出现过。
Jackson替他惋惜，说太可怜，Mark直到世界末日都只能做只童子鸡。
然后目光向下扫过，一副玩味神情夸张做作。这样的神情很久很久以后出现过在Mark梦中，不过都是后话。
4.
打一枪换一处，是Mark和Jackson的处事原则。
遇见蛮横的大佬，不讲理的小弟，不按游戏规则的收数，Mark和Jackson就跑路，大不了换条街重新做生意。
只是这次事情没那么简单，无论他们跑到哪，麻烦都如影随形跟着他们，确切说是跟着Mark，Mark开始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被什么人盯上，却想不起究竟是和谁结了梁子。
那天是元旦前几天，Mark准备早早收摊，不想又看见熟悉的车牌号，下车的也是那几位前几天刚打过他的纹身大只佬，从后备箱拿出些纸扎马，黄表纸，美女，别墅，买路钱，在Mark摊前开烧。
Mark抬眼看到Jackson在对面，双手已紧紧攥成拳头，心里没来由一紧，冲Jackson摇摇头，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不想大只佬从他手中抢过许多书，都哗啦啦一股脑倒进火堆。
“什么意思？”Mark想努力保持冷静。
“没什么意思，我阿妈爱看报，想烧个报摊给她。”话音一落笑声此起彼伏。
“死人读活人新闻？阴间没有新鲜事供你老母解闷？不然你死一死给她个惊喜?”Mark话音平平淡淡，却激得几个人围上来。
“衰仔！信不信我把你烧给我妈？！”
Mark知道这次是祸躲不过，已经后退到角落，手摸向杂志，底下有一把事先备好的刀。
“喂，几位大佬”
是Jackson的声音，Mark偏头看到ackson推车过来。
”大佬，伯母喜欢吃鱼蛋吗？“
几人显然没反应过来，Jackson面容诚恳：“算我笑纳伯母的。”双手一用力把车推翻，顿时滚烫浓郁的汤水带着热气倾泻而下，Jackson拉着他的手没命跑，听着身后此起彼伏杀猪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最后在街角停住，寒风在这里打转，他们望住对方，笑得牙齿颤，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后怕。
Jackson讲：“以前我不信的，现在看来1999真的会是世界末日，至少是我们两个的末日。”
一束烟花凌空绽放，年关将至，辞旧迎新。
看着Jackson眼中四散的烟火，Mark觉得末日大概会有很壮美景象。
类似于熔岩蔓延进河床，流星砸向旷野，海啸铺天盖地，像看一场无声灾难电影，悄悄改变心跳频率。
TBC
